这张老照片中,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清纯秀丽的姑娘,她便是已故的天津女知青李建建。美好的人和事一旦遭遇毁灭,往往能引发更深的震撼。李建建的离世,成为了北大荒知青爱情故事中一个令人哀婉的象征。
在天津荒友活动的组织者胡宝平的引荐下,我有幸结识了李建建的父亲——年届八十八岁高龄的李德宣先生。这位长者眉目慈祥,思维敏捷,既善文又擅谈。在我与他相见的当天,他身着一件蓝色的工作服,步履略显蹒跚,身边是由李建建的弟弟陪同前来的。多年来,这位性情敦厚、朴实的老人一直关注并积极参与天津兵团知青的聚会,对阅读知青回忆录也始终充满浓厚的兴趣。他的叙述,让我深刻感受到了一种独特的知青情怀:
身为河南南阳之子的我,于1944年毕业于河南正平的高级工业技术学校纺织科。毕业后,我赴山西投身工作。1946年,我进入天津棉纺四厂。同年10月28日,我与同校的织染专业校友喜结连理。
李德宣,一位无法忘怀知青时代的家长。在他心中,女儿李建建始终停留在18岁的模样。他视从兵团归来的每一个人为女儿的战友,带着深沉的父爱,与众多天津的知青们结成了忘年之交。
1949年1月15日,天津宣告解放。同年3月,工厂慷慨地将我和妻子推荐至华北职工干部学校深造,直至9月底,我们完成了学业并获得了工作分配,来到了天津市总工会。任职不久,天棉4厂的军代表便强烈要求我们重返岗位。12月,我重返原单位,担任织布分厂的厂长。在天棉4厂,我兢兢业业地工作直至1976年10月“文化大革命”的落幕。此后,我又被调往大港石化公司,负责建设化肥厂,直至退休。1956年,我享受局级待遇,月薪146元,然而“文革”爆发那一年,我的工资降至139元。在离休时,根据工资级别评定,我被评为副局级。以上便是我简要的人生经历。
自幼,我家境尚可,方使我得以就读中专。在土地改革时期,我父亲的阶级成分被定为了地主。在“文革”前夕的“四清”运动中,我曾向组织提出更改父亲成分的请求。然而,“文革”爆发后,我的这一行为被指责为为“逃亡地主”翻案,导致我被留党察看两年。直至1979年,我的冤屈得以昭雪,父亲的成分也从地主更正为职员。我的案件实为错案,而父亲的遭遇则是一桩冤案。
李建建于1953年4月5日降临人世,在投身农村之前,她是天津陈塘庄中学69届初中毕业生。当时,学校的老师曾致电建建的母亲,建议她留在天津,因为她的姐姐已经前往河北参加农村建设。然而,家中尚有戴着“逃亡地主”帽子的祖父母居住,政治压力使得建建深感沉重,她不愿在家中逗留,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加入兵团。1969年6月28日,她踏上了前往北大荒的征程,并被分配至4师42团1营1连3排1班。
建建此行后便音讯全无。在我得知她爷爷仙逝,急忙发电报邀请她归家时,她却表示无法成行。她解释称,连队规定一次仅能批准三人休假,而已有三人离队,她必须等待他们返程后方可动身。
永恒的靓丽——李建建,三个不同时代的风采。左侧图映照出她作为“文革”初期的小学生时的纯真;中间图则是她成为兵团一员时的初中生形象;右侧图则是她作为兵团时期的“小六九”战士的风采。本应在2013年,与昔日战友们一同庆祝“小六九”集体60岁生日,然而,她的形象却永远定格在了那幅兵团战士的照片中。
“1971年1月8日,建建不幸离世,那时她还未满十八岁,仅仅相差三个月。自那以后,我时常会揣摩,若是建建能活至如今,她应当已步入六十岁之龄。尽管我不信那些迷信的说法,但诡异之事竟在我们家中上演。某日,建建的母亲下班途中,行至棉纺四厂的土城附近,忽然听闻有人呼唤‘妈妈’,那声音分明就是建建的。
我的伴侣转过身去,环顾四周,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。事后,她回想起,那天恰好是建建逝去的1月8日。有人向我们解释道:当人的心情极度异常时,所产生的心电波能够传递至与其波长相同的亲人,这正如无线电波的发送与接收一般。女儿一下子就没了,我们两口子的心都要碎了。关于她的死因,我们去兵团后了解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:
建建连队中,一位来自宁波的男知青对她心生爱慕,便寄给她一封情书,信中“爱”字连用了二十余次。建建收信后,将之藏于炕席之下。然而,当时连队明令禁止知青恋爱,与建建同室而居的一位天津女知青发现了这封信,遂将其上交连部。建建因此被判定为“资产阶级思想恶性膨胀”,刘连长斥责她无耻,女副连长也找她进行谈话,班会上还对她进行了“斗私批修”的批斗。建建虽做了检讨,但未获批准。她提出返乡的要求,却未被连部准许。若是准许她离去,或许她能与孩子一同度过那段艰难时光。
建建那时倍感孤立,身边无人给予她慰藉。在那个年代,一个未涉世深的女孩子又怎能独自承受如此重压?若当时有人能对她轻声细语,或许她就不会选择那条不归路。反思我们这些做父母的,也有责任承担,总是将她当作孩子看待,在她即将步入社会之际,未曾教导她如何应对感情问题。而我,对她却一直抱有极大的信任。1970年11月17日,她曾荣获“五好战士”称号,喜讯传回家中,我们全家都为她感到骄傲。然而,谁能料到,仅仅两个月后,她竟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连队里的知青回忆起,在1月7日深夜,副班长华子与建建同室而睡,当华子起夜时,看到建建仍在埋头书写,她并未多想。然而,建建实际上在撰写遗书。翌日清晨,建建向华子请了假,声称要前往卫生所。午餐时分,华子发现建建并未返回宿舍,于是便带着几人暗中寻找。由于一直未能找到,她们在夜晚将情况报告给了排里。机务排的职工,绰号“小老头”的人,在7日砍柴时遗失了绳子,于8日上山寻找时,在远处看到土坑中躺有一人,身上覆盖着树枝,头露在外,颈间围着一条白格子围巾,认出是李建建。当“小老头”询问她在那里做什么时,建建称自己只是路过此地,在此稍作休息,身边有一把镰刀,是用于防狼的。建建在谈话中不时向山下张望,“小老头”误以为她在等待宁波的那位男知青,便离开了。在告别时,“小老头”提醒建建要快点去柳毛屯,因为山上天气寒冷。建建应了一声,便起身朝柳毛屯走去。“小老头”回到连队后并未向他人提及此事,他本是一片好心,担心若是传出,建建将遭受连队更加严厉的批判。我接着说:“躺在土坑中,身上覆盖树枝,这显然并非简单的休息。她携带镰刀,割下枯枝,躲进土坑,这难道不是在准备在严寒中平静地结束生命吗?由于‘小老头’的出现,她被迫更改了自尽的地点和方法。”
长者感慨道:“关于此事,我们只能揣测,但建建当时已决意结束生命,她留下的文字便是铁证。‘小老头’返回连队后一打听,发现与建建关系密切的宁波男知青已被连队派遣至外地修筑水利,两人不可能密会。‘小老头’预感到可能发生了不幸,消息迅速在连队中流传开来。连队领导推测建建可能逃往天津,于是立即派人前往密山车站搜寻,但一无所获。随后,他们又检查了建建的行李,发现边防证和钱财俱在,这让大家更加焦虑。全连人员倾巢而出,先是上山搜寻,接着分头前往其他连队,最后甚至跨越边境线进行搜索。此事引起了42团的关注,团长严肃地表示:‘无论生死,都要找到她!’”
十数日转瞬即逝,建建仿佛人间蒸发,音讯全无。直至后来,众人才得知,她竟真的前往了柳毛屯,而那片土地亦成了她生命的终结之地。1月20日,柳毛屯的村民急匆匆地跑到一连报告,称他们在村头井中发现了一条印有白格子图案的围巾,井中似乎藏有不明物。一连闻讯后,立刻派人进行打捞,最终从井底捞出建建的遗体。尸体宛如一座未融的冰雕,面容依旧清晰,身上还紧紧系着一条绳索,绳索的另一端则挂着一枚沉重的石块。众人将遗体送往团医院进行尸检,结果显示,建建为处女,且无他杀迹象,最终结论为自杀。
在整理建建的遗物时,连里发现了两份遗书,一份是写给知青王玉红的,大致意思是:
玉红,永别了,我深感愧疚于家中。自我离去之后,还望你将我的物品整理妥当,并寄回故乡。钥匙放置于炕席之下,请你代为安抚我的父母双亲。
另一份遗书是写给副班长华子的,华子是建建在学校时的班长。遗书的大致内容是:
华子,我没脸在连队待了,我要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。我走了,你们不要找我,只当我死了……我只有这样做才能解脱。 两份遗书的落款是一样的:建建,1月7日。
“建建的遗体被发现仅两天后,即1月22日,我们于天津接到了噩耗,得知女儿已不幸离世。在厂里借得200元后,我们一同前往兵团,于25日抵达密山。42团特地派车将我们接至团部朝阳。建建的指导员陈美林不住地向我们道歉,称自己未能履行好毛主席交托的任务,对毛主席和家属深感愧疚。”
我们自然对连队处理女儿恋爱事宜的做法持有异议,批判她时亦应采取预防措施,毕竟她尚未满十八岁。然而,我们并未多加言语,更未提出任何要求,只希望能为女儿在墓地留下一个记号,以便未来我们能顺利找到她的安息之地,并在适当的时候将她的遗骸迎回家乡。我们迫切希望见到与建建关系密切的宁波籍知青,以便更多地了解建建离世前的情况,但连队却阻挡了我们的请求。
“我依然珍藏着建建所撰写的入团申请书。她于1969年提交了两份,1970年又递交了两份,遗憾的是,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,她仍未如愿加入共青团。这些申请书是我们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偶然发现的。”
我们在兵团只住了25日那一夜。1月26日上午,我们参加了对建建的送葬活动,孩子被埋在了朝阳西山陵园。当时那里有两个陵园,西山陵园埋的是兵团战士,东山陵园埋的是右派。下午,42团的团长李熙斌和政委魏仁忠来看我们,指导员陈美林交给我们一封以全连名义写的致敬信,还有一些当地的土产,并送我们到了车站。1连派了王玉红和王秀娥两个天津知青送我们回家,她们都是我们厂的职工子女。返回的那天正是大年三十,我们夫妻俩在火车上度过了我们一生中最痛苦的一个年,车厢里空空的,只有我们4个人。回天津后,42团政治部主任陶德林给我写信,感谢我们家长通情达理,我在回信中又重复了一次:“为建建制作一座墓碑。”
和很多孩子死在北大荒的家长一样,痛失爱女的李德宣夫妇不追责,没条件,唯一的要求就是给孩子留下一个埋葬地标志。兵团对家长的谅解态度给予充分肯定。李德宣老人给我看了两封信,一封是在下葬李建建当日由1连指导员陈美林面交李德宣夫妇的,全文如下:
李建建家长,您好。
此次贵连光临,对我们的教育事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,令我们深感感动,我们为能拥有如此建树的父母而自豪。在此,我们谨代表全连的指战员们,向你们献上最崇高的战斗敬礼。贵连遵循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诲,正确妥善地处理了李建建同志的不幸离世,充分展现了共产党员和国家干部一心为公的共产主义精神。因此,我们衷心表示,愿向贵连学习。
(赠送土产的话语省略)
亲爱的家长们,我们必将深刻领会并掌握您的宝贵思想,紧握毛泽东思想的光辉旗帜,秉承两个“决议”的指引,勇往直前,誓为打造坚固的边防钢铁长城而不懈奋斗终身。让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,不断朝着共同的目标奋勇前行。谨此,向英勇的革命战士致以崇高的敬意!
一营一连党支部一营一连全体指战员陈美林(印)
1971年1月26日
在李德宣夫妇抵达天津之际,他们收到了一封由42团政治处主任陶德林及保卫股股长宋祥义联名撰写的来信,原文如下:
德宣、祖媛同志,并致全家好:
首先,我谨致以诚挚的歉意。自春节过后,我们便外出参加会议,直至如今,因此未能及时回复您的来函。我深知您必定焦急等待,恳请您谅解。
收到你们的来函,得知旅途一切顺利,事务处理得当,虽除去了一些挂念,但在心灵深处,我们依旧感到焦虑不安。
建建的遭遇,让我们心中始终笼罩着沉痛的阴霾。正是由于我们在政治思想工作上的疏漏与不细致,导致了这一本不该发生的悲剧。我们未能圆满完成毛主席所赋予的光荣使命,深感辜负了家长同志和广大人民群众对我们的厚望。
这样的损失,言语难以完全弥合。正如伟大领袖毛主席所教导:“错误和挫折是教训我们的……”我们必须深刻吸取这一教训,检视政治工作中的薄弱之处,切实贯彻“两个决议”,牢牢把握育人建军这一根本任务,以及用毛泽东思想精心培育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——这一关乎千秋万代的重大战略。同时,我们衷心欢迎并诚挚接受大家的持续批评与支持。
你们的到来及归途中的种种举措,都让我们深受启迪。你们高尚的思想境界、坚定的路线意识、全局性的处世态度以及周密的思想方法,都成为了我们学习的优秀典范。在你们身上,我们看到了一名共产党员和革命干部应有的思想品德,这更加凸显了向地方同志学习的迫切性。
我们已经将你们的期望传达给了1连的领导和全体战友,以此激励他们不懈地投身革命事业,并已下令按照你们的要求,妥善处理建建的遗物。
同志们,在光辉的七十年代第二年,紧随党的九大所确立的团结胜利路线,让我们携手踏上继续革命的道路,齐心协力,共同追求更为辉煌的胜利!
革命战斗敬礼!
黑龙江省生产建设兵团第42团政治处成员陶德林与宋祥义
1971年2月25日
一场葬礼,两封家书,几箱土特产,便画上了李建建兵团生涯的句点。她虽长眠于北大荒,却永远活在父母的记忆之中。这位未满十八岁的佳人,身后无子嗣,唯有父母心系她遗骨的安放。李德宣感慨道:
“1999年,我的伴侣离我而去,临终之际,她留下了遗愿,希望将建建的遗骸迁回,安葬于她身旁。自2006年起,我便着手处理此事,曾致信于建建的老指导员陈美林,恳请他伸出援手。彼时,他已经年过八旬,我不禁担忧他是否还能助我完成这一心愿。然而,我并未收到他的回音。2010年,一位回访北大荒的上海知青向我透露,陈美林曾试图寻找建建的墓地,却发现那一带的陵园已转变为住宅区,被命名为朝阳花园,而墓地早已被夷为平地,我的女儿再也无法寻觅到建建的安息之地。”
建建的自杀,其背后的环境因素,源于那个强调阶级斗争和思想对立的年代。由于我父亲的地主身份,她承受了沉重的政治压力,正是这种压力促使她坚决选择下乡。她的恋情被战友揭露,并受到了连队的指责,这又给她带来了额外的政治重负。在那个时代,年轻人之间的正常情感交流被视为“资产阶级思想恶性膨胀”,这成为了一种极大的政治羞辱。由于缺乏及时的引导,这些压力最终将她压垮。
建建,那是个既聪明又机灵的孩子,自小起,我们夫妇便对她疼爱有加。在离开天津之际,她对我们深情地说:“爸爸妈妈,待你们退休之后,来东北与我同住吧!”多么懂事的孩子啊。尽管我至今尚在人世,但她却已离我而去四十余载。这四十多年来,我未曾一日忘记她。我将对孩子的思念转化为对兵团知青的关怀,自1989年起,我便积极参加他们的聚会活动,每当见到他们,我便仿佛看到了建建的影子,想象着她若能与他们一同欢聚,会是何种情景。2009年,天津的兵团知青们举办“小六九”下乡四十周年纪念活动,2010年,他们编纂知青文集,我撰写了一篇名为《难忘的七天七夜》的文章,后来在印刷时,标题被更改为《沉默的初恋》。在佳木斯建知青广场时,我慷慨捐赠了一万元,这笔钱交给了上海知青方国平,他的夫人曾是建建的排长。
“在我看来,上山下乡曾是缓解国家困境的有效途径。若历史轮回,我亦愿意再次将子女送往彼处。然而,这一切的前提,是孩子们能够健康活泼地重返家园。”
李建建之死与那段恋情密不可分。采访不应就此打住,我决心追寻那位曾与建建相恋的宁波知青,为所有关注此悲剧的人们揭开真相。这位宁波知青是如何与建建相识相爱的?他在建建的离世中扮演了何种角色?他又是如何看待建建选择自尽的?他的生活后续又如何?带着这些疑问,我踏上了前往宁波的旅程。在魏云龙,这位荒友活动召集人的协助下,我见到了故事的另一位关键人物——冯国强。
宁波的知青沈国强,他与李建建之间的感情尚未深入至爱情层面,那份朦胧的初恋却以最凄惨的方式戛然而止。自女友投井自尽之后,她对他的态度如同冰与火之间的巨大反差。
年逾花甲的冯国强,其风度却宛若五十许人。他身材适中,举止稳重,谦逊有礼,颇具江南文人雅士的风范。在与他交谈的过程中,我察觉到他的直言不讳,加之这些特质,也难怪李建建对他情有独钟。冯国强性格直率,言谈间直截了当,毫无矫饰。
“我仅陈述事实,部分内容或许与李建建的父亲向您所述有所出入。这实属正常,因为老人家在奔赴兵团之际并未与我谋面,他所了解的一切皆源自他人之口。若您觉得我所言有所不妥,悉听尊便,您可随意记录,将我描绘成何种形象均可,只要不令建建的父亲感到悲伤即可。
我出生于1950年8月,是那一代中颇具历史意义的“老初一”学子,与李建建相比,我年长整整三岁。原本,我应是“老初三”的一员,然而,1959年我家搬迁至广西,父母又将我送回宁波与外婆同住。这段迁徙之路,使我错过了两年的宝贵学习时光。
“李建建的离世无疑是历史的痛惜,过往‘极左’思潮曾导致众多人的生命遭受不幸,而连队领导固然有责任,但也并非全然。李德宣先生对于事件的描述,大体上与事实相符。然而,有一点他并未察觉,那就是那封引发建建轻生的求爱信,并非出自我的手笔,而是她所写。若那封信果真出自我手,指导员理应责问于我,受责骂批斗的亦应是本人,您认为呢?”
“建建所写的信件,不幸为同屋的知青所发现,随后递送给了领导。彼时,连队明令禁止知青之间恋爱,那封情书一经公之于众,便迅速演变成了一桩重大的违纪案件。然而,无人将此事告知于我。建建失踪之后,我亦曾与众人一同寻她。直至从井中捞出她的遗体,方才意识到此悲剧与我密切相关。
“那时的我们,彼此间的情谊已经相当深厚,无话不谈。在事件发生前,我们对彼此都抱有好感,却未曾明说。我前往兵团时带了几本书,其中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特别受建建喜爱,她曾向我借阅。那封她写的信,我至今也不清楚是放在枕头下还是如李德宣老人所言,藏在炕席之下。唯一能证实此事的,或许是和她同住的知青,是她发现了信件,未经建建同意,擅自将其交给指导员。她的动机是出于单纯、正统还是积极,我不得而知。然而,从今天的视角来看,这种行为无疑是严重侵犯他人隐私。她的行为不仅摧毁了战友的自尊和名誉,更导致了悲剧的发生,实属天理难容!她应当终身背负内心的不安。若她还有一丝良知,至少应该向建建的父母表示歉意。她的名字,是否透露,由你决定。”
在兵团的知青群体中,成员各异。有成熟稳重的,诸如那些“老高中”们;有普通平凡的,比如“老三届”的初中生们;也有稚嫩青涩的,例如“小六九”们。我自认为是后者,而李建建则更贴近于幼稚的类型,否则她也不会选择以如此方式与我探讨感情。我的家境颇为贫寒,出身资本家,而她的父亲却是资深的老党员。尽管当时他的父亲正遭受审查,我爷爷的成分也颇高,但这份共同的经历让我们产生了共鸣。此外,我们的外貌颇为般配,皆是清秀之姿。若提及感情,我与建建尚处于爱情初阶。我们仅有一次单独外出散步的经历,一直走到邻近的村民村落,途中交谈不多,仅是闲聊。那次,我们交换了书籍来阅读。不言而喻,彼此间都生出了好感,但谁都没有提及感情二字,我们都十分谨慎,甚至未曾牵手,我们的交往也未曾告知他人。我万万没想到,这次见面竟成了我们之间的永别。
事发之后,我才恍然大悟,建建写下那封信,原本意图是揭开我们之间情感层面的隔阂。信中的具体内容,我至今未曾详悉。信件的首位读者,竟是不幸的告密者,紧随其后的是指导员。传闻此信最终还流传至团部。在那个严禁知青恋爱的年代,这封信无疑暴露了基层连队中违反纪律的微妙状况。
“邮件提交后,连队在处理此事时仅将知情者限制在极小的圈子里,大多数人都未意识到她受到了连队领导的点名批评。这种做法或许源于领导保护李建建名誉的善意,但对于性格坚韧的建建而言,这样的处理实际上是将她逼入了绝境。原因显而易见,若她因此事在全连面前遭受公开指责,尽管压力会加剧,但她至少能够获得更多人的同情与慰藉。毕竟,我们都是年轻人,都面临着爱而不得的迷茫,又有多少人会真心瞧不起她呢?更重要的是,那样一来,她能立刻得到我的坚定支持,无需过多言语,只需简短几句,就能让她重拾信心,我会说:别怕,这很正常,我在你身边!
我在北大荒度过了整整十年的岁月,直到1979年才返回宁波。对于北大荒的记忆,我的心中比别人多了一份苦涩,因为那里是我初恋故事终结之地,那段情感以最痛彻心扉的方式被掩埋。尽管我后来组建了家庭,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了人生的旅程,但李建建的生活却并未延续至此。她只经历过一次青涩的爱情,而这爱情也成为了她短暂生命中终结的导火索。
“十多年前,我们的指导员曾特地南下探望知青。当他来到上海与知青们聚会,他特别点了我的名字,让我从宁波匆匆赶来。在聚会的酒席上,他诚挚地向大家道歉,表示对过去所犯错误的歉意。后来,我与他单独散步时,他向我讲述了当年李建建不幸离世的故事,并表达了他一直以来的不安。我劝慰道:人无法脱离所处的社会、时代背景和具体条件,此事就到此为止吧。”
兵团秉承对部队战士的规范,禁止知青初到时涉足恋爱,此举并非毫无道理。然而,知青与战士身份有别,男女之情亦非纪律所能轻易束缚,执行此禁令需辅以细致的配套措施,尤其需避免将其与政治立场混淆。李建建的不幸,就在于她遵循了人性的自然规律,而她的连队领导却恪守着“左”倾的教条。连队首长虽在努力遏制事态蔓延,却未料到,正是对李建建“资产阶级思想”的小范围指责,给这位涉世未深且性情刚烈的女孩子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。她承受的不仅是政治上的指责,还有人格上的否定,而这些指责全部来自她视为组织代表的上级。她感受不到知青战友与老职工们的同情与慰藉,连她所爱的人也不知情。对于这位重视名誉、渴望幸福且素来备受喜爱的漂亮女孩而言,这无疑是残酷的命运之打击。
在一片相对隔绝的空间中,一旦个体的情感隐私暴露无遗,往往会对当事人的尊严造成致命的打击,更何况是勇敢追求爱情的“女追男”事件,更何况这发生在本不应有爱情的现实世界里!缺乏生活经验的李建建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,陷入了深深的绝望,并迅速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。对于许多人来说,生命得以延续的力量源于爱、尊严与希望,李建建无疑是其中的一员。当她觉得这三者瞬间离她而去时,这位年轻且稚嫩的女孩面前,似乎只剩下以自杀来解脱困境这一条路。可以设想,在生命的最后时刻,建建一定曾想过要活下去,想过远在天津的亲人,也想过寻找那个刚刚让她心生爱意的男友,否则她不会整夜未眠,不会在冰天雪地中独自徘徊那么长时间。在她决定走向死亡的那一刻,哪怕有一个思想更为成熟的朋友给予她一些开导,情况或许都能有所改变。然而,她并未得到这样的帮助。这位尚未满18岁的固执女孩只能依靠自己的有限生活经验做出选择。对家人、同学和男友的眷恋,此刻都无法动摇她以死明志的决心。她最终走向了井边。在投身于冰冷的井水中之前,她是否向这个世界告别,是否最后回望过与自己青春紧密相连的北大荒,这一切,我们只能去想象……
翌日,我拨通了天津知青胡宝平的电话,询问道:“是否应该将那份情书是李德宣老人女儿所写的事实告知?”宝平回应道:“不如就顺着这个误会走下去,毕竟我担心老人可能难以接受这个真相。”
经过深思熟虑,我最终选择直接向老人征询其个人意见。老人在听完具体情况后,爽朗地回应道:“你这么一说,我便明了了,为何当年是建建而非宁波那位少年遭受了批评。你自当依据事实来记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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